叶子

暗淡蓝点（现实世界AU）

*物理老师朱×面馆老板白

*一对老头子的爱情

老朱这天下了课，骑着电动小三轮，按他弟给的蛋糕店地址提蛋糕，取到了又往面店赶。

毕竟上了年纪，心里再急切，车速没有少年的心气，四平八稳地在路上开着，尽管知道自己车不快，老朱也怕蛋糕磕着碰着，不敢放在后座，静静搁置在前筐，同视线平齐，挂在外面的蜡烛刀具随着车把悠悠地晃。 

小三轮骑到面馆，隔壁烤面筋也出摊了，“龙哥来了?”忙活的手不得空，摊主城子摆头作寒暄，老朱停车取了蛋糕诶诶摆着手答应。 

还没走进去，老朱就看着他弟跑出来，手上沾着面粉，边跑边往围裙上蹭，棕色的围裙上绽放出几簇几簇白花。

老朱一手接着扑过来的白宇，一手不忘了把蛋糕拿的远一点，笑着嗔怪，一大把年纪了，别跑这么快，腿再抻着麻烦了。

老朱60岁生日，本来没打算过，到这个年纪了，什么仪式不仪式的，但他弟不行，说这是过了一个人生的甲子，之后就叫花甲之年了，不不不，老白又龇着牙冲他哥笑，龙哥你不一样，你是花之年。 

实在抵不过，就随老白去张罗了，他弟也懂他，不盛大不热闹，自家面馆，两三好友，一顿简餐。 

也有特殊的，老朱的长寿面是老白亲自下厨煮的，自从找了小林张罗面馆子，老白就退隐江湖，闲来打打杂帮个忙，许久不下厨了，也就每年他哥生日，重整旗鼓，进一进面馆子后厨。 

煮面做汤全靠老白前几十年攒的手感，但毕竟也快60了，手劲不如从前，也不知道面揉的够不够劲道，长寿面要是一整条，不能断。 

这时候老白就巴巴望着他哥挑面条，眼睛里盯着他哥的手暗暗使劲，生怕他哥给夹断了。 

小林冲老朱打趣老白，说师傅今早等你一走就来了，一直嘟囔好久不下后厨，得好好准备，给老朱同志做一碗最最最好吃的面，都不让我和芒芒插手。 

芒芒看看老白看看老朱捂着嘴偷笑，也不忘点头附和着小林。 

老朱笑得贝加尔湖畔涟漪泛滥，瞥见他弟藏在老头帽下的眼睛圆溜溜瞪着小罗，哼哧哼哧最后只说，就你话多。 

一把年纪，还害羞了。 

老朱笑着起来切蛋糕，先分给城子和他妻子，又递给小林和芒芒，最后切下来小小一块，给了老白。

老白撇着嘴，说要吃大块。

他哥摇摇头说不行，别以为你把体检报告藏起来我就不知道你血糖又高了。 

老白听到这立马理亏，缩缩身子不和他哥抬杠了，眼神同桌上其他人一个个对峙，想要抓住告密者。 

外面响了锁车声，婷婷踩着小皮鞋走进来，搭上老朱肩道了句生日快乐，坐下来接过老白递过来的筷子吃炒菜，确实饿着了，没得空说话，扒拉下去了大半碗米饭，才停手，婷婷比老朱小个一岁，是老朱大学同学，也是他上课辅导机构的合伙人。 

等婷婷缓下来，老朱倒了一杯酒，举着向婷婷，“我不太会表达，但这三十年，我和小白能有这个结果，少不了你的支持，这杯要敬你。” 

老白站起来拿过他哥杯子给自己分了一半，“我俩是该感谢一下婷姐啊，这杯里有我一半。” 

婷婷噗嗤笑出声，摆摆手，“几十年的交情，你俩还矫情，我看两个帅哥搞cp也开心着呢，我们这是互帮互助，互帮互助，快坐快坐。”婷婷用手指挑绕着头发“何况机构现在发展的不错，老朱也是功不可没。” 

当年老朱在l市重点高中任物理老师，年纪轻轻备课认真，性子温和但讲题精准，而且长得很不错，同事与学生口碑都好，是当时晋升的不二人选，也就是这个当口，朱老师性取向的问题开始在校园发酵，封闭式的学校，各类流言蜚语不胫而走，当年的时代环境不比现在，沉重的思想枷锁给同性恋封扣上道德病态，对朱老师的诟病八卦灰蒙蒙地雾霾一样低空迷蒙在校园，他话不多，也没那么擅长交际，推心置腹的好友在学校更没几个，同谁谈论过这类话题，是否表示过自己取向差异，消息的传播起初在哪里，他甚至不用去揣摩，也不需要去质问，也选择忽视掉刻意讨好补救的关心。 

校园里少年们起初只是猎奇一样的讨论，再微小也会被一些大人们用为你好的借口去偷窥视审。

尽管老朱没有做回应，尽管人人皆知这是个人私情，但还是开始有家长向学校反应，担心这会影响孩子考试成绩。
学校领导找小朱，说这事也不难，只要出来否认一下，一切谣言烟消云散，晋升评奖这次不行还有以后，你还年轻，而且有能力，没有必要为了赌上一口什么气，前程都不要了。 

那天，朱一龙辗转反侧了一整夜，睁着眼睛看手机上数字跳转，然后郑重其事地做出了看似最不慎重的决定。 

老朱从一名工作稳定受人尊敬的国家教师咣当一跃成为无业游民。 

不分昼夜的日子晃荡了几天，朱一龙接到了大学朋友婷婷的电话。 
她先是劈头盖脸训了老朱一顿，被欺负了也不知道找朋友，然后又对老朱发来诚挚的创业邀请，y市的城镇，开了家辅导机构，急需好老师。


“暗刀是别人的，评价是别人的，生活是自己的，换个城市，不管是逃避，还是新的开始，你都可以试一试。” 

也就那几年，课外辅导的浪潮指数上升，抛掉了稳定职业的小朱没有被新的机会拒之门外，反而在婷婷合作下开启了新的事业，辅导机构在当地越来越正规，招生人数也越发多了起来，小朱也忙了起来，生活和y市也在有条不紊地接纳着外来的小朱。 

都说一段长远而稳定的关系要么两人个性相似，要么两人性格互补，婷婷性格直爽活泼与老朱是相差太多，但婷婷信奉不婚主义，几十年来熬着周围人因为女性身份的闲言碎语，从中保持着洒脱，这一方面，他和老朱又是一类人，独处一隅，不谈比比皆是的苦闷。 

他们三个碰杯，清脆的碰撞声捱过去前几十年已过人生，好像一刹那，他们瞬移走了大半生，到了此刻。 

城子也给自己杯子斟了酒，对老朱老白说，不敬我一杯呢，你俩这一见钟情，我可起了不少作用。 

老朱听了抿嘴低头笑着，老白嘁了一声，什么一见钟情，第一次见老朱同志，满脑子想的就是哪来的傻小子。 

嘴里嫌弃得很，但脸上可是如沐春风，笑得见牙不见眼。 

这傻小子当时刚来y市不久，婷婷帮忙租了朋友的房子，好巧不巧，这朋友就是城子，房子是幢家属楼，楼前就是几家门面，商业圈刚刚划起，百废待兴。 

小镇没什么高大上的品牌入驻，几家店铺零零散散，一家城子开了几年的烤面筋摊挨着一家新开的面馆。 

隔一条街是当地法院，不远处有搬迁的学校落座，对面新建的电梯房雨后春笋般冒出来，人流量开始可观起来。 

当时小朱人生地不熟而且没什么朋友，每天的工作三点一线，早上起床叼着面包准备上课资料，中午下楼在面馆子点碗面条，下午到机构准备放学后的孩子们补习，补习结束骑着小电驴回家，买上几串烤面筋上楼，偶尔被婷婷拦住，俩人约一顿火锅。也就星期六星期天忙碌一点，每逢单周是全天课，小朱一早出门，到傍晚才回家。 

话说当时面馆子新开张，客人不太多，常客更是没几个，白宇轻易就聊得知根知底，张哥李姐，叫的热情。 

但几乎每天中午都下来的帅哥，点完餐就坐在窗户口，啥也不干，安安静静吃完，安安静静地走，让人插不上话。 

这顾客就是上帝，何况还是天天来支持他事业的上帝，怎么都得要寒暄个几句，彰显本店的人道主义。 

那天店里不忙，宇子就趁着给帅哥送餐时打了招呼。
“哈喽啊，我是这家面馆子老板，白宇。”
小朱的交友系统太久没启动，显然有点局促，就抬头眨巴着眼睛，死机了好一会。
“你...你好。朱一龙。” 

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，我是真没想到你龙哥那么真诚，只要你说话就啥也不干盯着你，你问他啥就回答啥，出来相亲似的。得，本来以为是个高冷性子，没想到是个二愣子。”
“好家伙，然后呢?”
“然后，面坨了。” 

周围一顿爆笑，老朱挠挠头，“我当时真的是这样吗?”
老白哈哈一笑继续说：“何止呢，我以为自己打扰到上帝了，不好意思地想走，结果就听见龙哥说他刚来不久，人生地不熟，没说得上话的朋友，所以才就近一个人来楼下吃面。龙哥那个表情啊，看得我觉得我心好硬，不管不是人，当即决定以后都陪我龙哥一起吃饭聊天。” 

 “后来我每次到面馆，老白忙完都会来和我一起吃，看他谈天说地，我真挺感动的。”

后来知道他哥早上没时间吃热乎饭，他弟就让他早上下楼来面馆，说VIP用户管早饭。 

独自异乡的小狗狗有什么坏心眼。
还是一只漂亮有文化的小狗狗。
捡到就是赚到。

“事实呢，管了3个月早餐，没想到还把自己赔了进去。之前知道他辞职原因一个劲骂他虎，没想到这性子还会传染的，近朱者虎，古人诚不我欺。”老白摊手，旁边一众笑得直颤。 

“所以是白叔你告的白?”
白叔咧嘴嘿嘿一笑，胳膊肘捣鼓着老朱。
老朱抿嘴低头笑着：“是我先说的。” 

那天早上吃得没什么特殊，宇子下了面叶，去门口包子摊买了屉包子。
喝着喝着，对面安静了，没一会，听见他哥声音传来：“小白，我们可以搭伙过日子吗。”

小白举着筷子的动作当即愣住。

他哥看没反应，有点着急：“我...我很喜欢你，你...喜欢我吗?我一定会对你好的。” 

宇子把碗放下笑得直颤：“朱一龙，你一直都这么虎吗？太虎了。”

朱一龙有点手足无措，眨着眼睛看白宇，站在紧张的崖边。 

他弟放下筷子，冲他哥挑挑眉：“走！”

“去..去哪里?”

“找个地方亲嘴去！” 

后厨只剩老朱和老白收拾碗筷。
老朱边刷边说：“今天和孩子们讲到了一章航空航天，每次讲到这章我都会给他们看一张图片，叫暗淡蓝点。”

“这个我在你的讲义上看到过，是旅行者一号驶向太阳系深处时，向地球方向拍下的最后一张照片，照片中毫不起眼的一小点，就是我们的地球家园。”老白骄傲地扬了扬脑袋。
“嗯没错，之前看这张照片，我会觉得，你们看我们生活的庞大星球在宇宙中不过是粒微尘，那么一个个体的生活相较更瞧不上眼。”
老白搭上他哥的肩把脑袋靠上去：“听起来我们朱老师怎么有点悲观。”
老朱摘了一只橡胶手套，反手揉了揉肩上的脑袋：“后来我想得是，一粒悬浮在阳光上的微尘，竟然包含着千万文化宗教，文明与希望都可以在不起眼的光点里缔造，真的很奇妙，再平凡再不起眼，也会包罗万象，当下不好的经历都可能塞着惊喜，小白，你就是那个惊喜。” 

“啧啧，老朱同志，你个物理老师会挺多啊，牙要酸掉了，我还不急换假牙呐。” 

老朱同志可是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，得了便宜还卖乖，老白同志看着他老头子想自己栽就栽了吧，谁让他老头子是好看的老头子呢。 

“小林和芒芒约会去了，这俩小屁孩，还以为能瞒得过我。”
“婷婷刚刚走了，一个追求她的小孩不停打电话，她就说去解决一下。”
“对了，城子和他媳妇的孩子快高考了，理科生，物理你给找机会辅导辅导。” 

你看每个人，都在用暗淡蓝点之力经营着自己的宏大星系。 

好看的老头子被另一个好看的老头子拉着，“朱老师意思我懂了，有你我的地方，房间也是宇宙，我们去宇宙里睡觉好不好？” 

奔六的人了，这话说起来还和年轻时一样不害臊。 

好看的老头子用毛巾擦干了水台，把刷碗的橡胶手套挂上墙。 

“好。”



努力复健中...